嗆辣紅椒概論:廣為人知的一面 (Introduction to Red Hot Chili Peppers: the popular part)

第零章|序

因為今年(2016)終於在Fuji Rock Festival參戰了嗆辣的現場,因為嗆辣今年推出了John Frusciante離團後的第二張錄音室專輯《The Getaway》而且聽了幾首率先釋出的主打歌後覺得生猛依舊,也因為嗆辣佔據了大學生涯的耳機的一大部分,所以想好好寫些嗆辣對我的啓發,關於音樂、關於樂團的意義、及其他。

開始認真聽嗆辣是進入大學的2009年到2010年左右,正好是John第二次離團附近。就好像Michael Jordan率領公牛隊第二度拿下三連霸總冠軍,霸氣退休之後,我才開始翻找他曾經華麗走過的片段,搞什麼鬼,這個相見恨晚也太大一包。不過在後頭苦苦追趕自有一番風景,反正都已經落後了26年(從1983年嗆辣成團算起,但1983年我根本還沒出生啊),不如就慢慢欣賞,配上自己的生命場景,在幻想的世界裡拍一部暫時不殺青的紀錄片。

在傳奇音樂人Elliott Smith過世後,長期與他合作的廠牌Kill Rock Stars發行了專輯《An Introduction to… Elliott Smith》,「希望下個世代可以認識我們的時代裡最偉大的音樂人之一」,當下覺得太酷了,這張專輯像一顆時空膠囊,裡頭裝載某個時空下某一群人心中最深處的喜歡,希望它能夠流傳很久很遠,帶給其他人些什麼。那一定是很棒的作品。

所以我自不量力照抄了標題,但是羞赧地加了副標。身為一個僅僅浸泡七年聆聽經驗的小小樂迷,還只能認識到火力全開後的嗆辣紅椒(對,就是隔壁鄰居小孩都會唱的〈By The Way〉時期)。不過為了向那年過五十仍在舞台下寫歌創作、在舞台上賣力演出的Groovy阿北們致敬,即使膚淺,所知有限,還是得寫。

致嗆辣紅椒。

第一章|樂團簡史

嗆辣紅椒(Red Hot Chili Peppers)成立於1983年的美國洛杉磯,成團至今共發行11張錄音室專輯,4張精選集,2張現場專輯以及2張EP。

創團團員:Anthony Kiedis(主唱),Flea(Bass手),Jack Irons(鼓手),Hillel Slovak(吉他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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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上圖僅以錄音室專輯作為時間標記)

樂團的基本組成就是團員,如果世界上所有個體都是獨一無二,不同的團員組合就決定了不同的音樂樣貌。效果器可以照發票收據買同一款,手順技巧可以找同一支教學錄影帶苦練,編曲結構可以攤開樂譜一行一行解讀,所有被收納在「形式」的知識與技術都可以模仿。幸好在藝術的世界裡仍有超越知識邏輯論證推理的東西位居主宰的地位,你知道我在說什麼,就是最神秘難解的「那個」。

因此以團員的更換來理解一個樂團在不同時期的音樂應該是一條穩健的作戰路線,依我的粗淺理解,大致將嗆辣的音樂區分出三個時期:

##第一時期:1983-1998

在最初的十五年間一共來來去去了11位團員,嗆辣的樂團之路起步得並不是太暢通(倒過來看,這樣還沒解散真是奇葩)。
根據維基百科,這段豐富的聚散離合經歷歸功於兩大主因:團員間對音樂的共識,還有藥癮。

先不論無法產生化學效應(或是太忙)的過客的離開(Jack Sherman、DeWayne McKnight、Arik Marshall等等),即使是實力、格調、強度差點就要一拍即合的團員也會拆夥。

可能是對音樂本身的理解的歧異:錄製1995專輯《One Hot Minute》的吉他手Dave Navarro算是這個時期合作最久的一位(五年),不過他認定的主場在金屬場景,對即興和放克音樂興趣缺缺,於是在嗆辣參戰了第一屆Fuji Rock Festival(1997)之後,Dave Navarro和其他團員互道晚安。

或是面對音樂的姿態的歧異:1988年,原先是嗆辣樂迷的John Frusciante第一次成為嗆辣吉他手演出,John的加入帶來巨大豐沛的能動性,接著嗆辣推出《Mother’s Milk》和《Blood Sugar Sex Magik》兩張奠定樂團地位的重要專輯。
(當時的陣容為:Anthony Kiedis(主唱),Flea(Bass手),Chad Smith(鼓手),John Frusciante(吉他手),也就是第二時期的陣容。)
然而不知是對隨之而來的名氣感到厭倦,或是從生理上排斥與搖滾樂相悖的取悅聽眾,John拋出一顆震撼彈:「我們變得太有名,我不需要成功到這種地步。如果是彈奏像兩年前你們在俱樂部裡彈奏的音樂,我會非常驕傲。」選擇離團(1992)。

還有對生命具決定性影響力的藥癮。

離團後的John,直到1998年歸隊之前,都在把牙齒都嗑爛、家裡失火把吉他燒光的瘋狂藥癮和實驗性地錄製個人專輯間度過。
主唱Anthony Kiedis在1986年也曾短暫被其他三人「開除」一個月,被開除後的他進了勒戒所尋求幫助(根據維基百科記載,AK一直到1997年仍載浮載沉於藥物的誘惑)。
最震撼的莫過於,創團元老Hillel Slovak在1988年嗑藥嗑到連命也賠上。電影小說裡只要有死亡出現,必定要是故事的轉淚點,Slovak的逝去幾乎把嗆辣推到面臨解散的懸崖邊。

在這樣的生活與創作情境中,第一時期的嗆辣對我的聽覺是一大挑戰。嗆辣像開著一輛越野車狂飆在荒野叢林的平面上往四面八方探索新疆域,這時期作品留下的痕跡,有些像被轟炸機炸過毫不留情,有些又舒暢得像滑板少年騰空飛起轉了幾圈後率性降落。可以確定的是,一旦做好心理準備、氧氣多準備幾桶後跳進去,那會是理解第二時期的嗆辣的深厚材料。

第一時期的專輯按年份:
The Red Hot Chili Peppers(1984)
Freaky Styley(1985)
The Uplift Mofo Party Plan(1987)
Mother’s Milk(1989)
Blood Sugar Sex Magik(1991)
One Hot Minute(1995)


##第二時期:1998-2009

歷經十五年才終於確定了陣容,這對1990年HTTP與WWW誕生後的世界來說幾乎不可思議,現今這資訊橫流、更需要強烈刺激的環境無法容許一群人跌跌撞撞摸索太久,如果短時間內沒有成果,立刻就會沖進沒有人在意的數字掩埋場。是聽眾變得毛躁?樂團成員失去耐心?或者唱片公司都用如果沒有明天的態度急著在今天看見獲利?

離題了。

將嗆辣帶往第二時期的重要事件就是John Frusciante的歸隊。在Dave Navarro退隊之後,Flea把幾乎遊走在生命邊緣的John給找回來,繞了一大圈,嗆辣再次回到《Blood Sugar Sex Magik》專輯時期的編制,這段看似表面上的失誤並非全然沒有收獲,時間雖然無情也有其溫柔之處,這一次的嗆辣在各方面更加成熟,對自身的理解漸漸清澈才能更清楚想要成為的音樂形狀,然而若不是跌跌撞撞的摸索又如何能更靠近真實的自我。

第二時期的嗆辣將饒舌、放克主導的歌曲減少,加重旋律線的編寫份量,經歷重度藥癮後重生的善感的John為原本仍披著青少年式叛逆的嗆辣注入更多感性與情緒,將嗆辣的音樂提升至更多樣更有層次更能撫觸人心的格局,正式定義了第二時期(甚至延續到了第三時期)的嗆辣。

在音樂圈似乎有種不成文的潛邏輯:悅耳的就是主流譁眾,只有實驗的不規則的才是藝術。這其實反映了該邏輯擁護者本身無能獨立培養出的自己美學觀點,所以只好偷看隔壁同學的答案,隨波逐流式的批判。悅耳的作品較容易被人群接受喜歡,所以會有大批樂迷湧入,這完全可以理解,但是真正的關鍵就在於,是否聽眾的「量」和作品的「質」成反比?也就是說,聽眾越多作品越庸俗。顯然,結果論在此毫無參考價值,聽眾的「量」從頭到尾都無能影響作品本身(腐蝕創作者的想像力的實例倒是不勝枚舉),那充其量只是些副作用。

第二時期的嗆辣確實相較於第一時期討喜許多,但是討喜只是結果,身為樂迷最幸福的義務就是起身探究原因。
在我的耳機裡,嗆辣仿佛在說:"Do not care about indie. Be alternative."

第二時期的專輯按年份:
Californication(1999)
By the Way(2002)
Stadium Arcadium(2006)


##第三時期:2009-present(2016)

我所認知的第三時期,自John第二次退團後開始算起。

John的聲明看得出來,這一次的退團是源於更根本的對音樂、對生命的積極肯定所做的決定,他始終在探尋自己與音樂的關係,而當時他感受到內在的指針已經悄悄轉了向,所以他必須跟上腳步。只可惜結果和嗆辣的未來分道揚鑣。

John離開後,由Josh Klinghoffer補上。

若把John和Josh的友誼以及合作過七張專輯和無數場現場演出都考慮進去,由Josh來接替John的位置,不論音樂品味和技術強度都是最適合的人選。
不過正如開頭所說,最重要的是樂團的團員「是誰」,不同的兩個人能夠創作、演奏出的音樂形狀注定存在本質上的差異。
在Josh加入後,嗆辣陸續推出兩張專輯《I’m with you》和《The Getaway》(截至2016年),以往感性的吉他獨奏驟然消失,留下的空缺倒是補上了許多細膩的聲響,這也讓嗆辣的體質產生明顯的質變。稍後會再談到。

以上是沒介紹什麼歷史的樂團簡史。接下來的文章內容與介紹的曲目將以第二時期為主,再隨心情和天氣變幻增補。

進入下一章節之前,先來聽聽嗆辣的萬年開場曲之一(明明今年Fuji Rock就不是/明明開場都是intro jam/搞不好〈Can’t Stop〉還比較常):

〈By the Way〉

第二章|音樂表情

一股輕快優雅的血液貫穿,節奏紮實而深知界限,律動恣意率性而不浮躁,那是意識到極限並在範圍內發揮至極致的自由。在這愉悅又充滿彈性的舞步之上、拍點與拍點的留白處,穿梭疊加令人醉心的旋律短句,使音樂的表情長出更豐富的層次感,聆聽者在點頭搖擺身體之際,也有陷入回憶感時傷懷的空間,這是第二時期嗆辣音樂給我的全幅意象。

也許每個清晨人們各自帶著與昨日相同的目標醒來,但白日將盡的時刻卻可能懷有千萬種思緒,對我來說,嗆辣的音樂是誕生於黃昏時刻的音樂,它不像清晨的陽光用希望對人說教,不像正午的炎熱試圖入侵每一寸意識領域讓人厭煩,也不是夜深時分的緬懷遺憾與虧欠,它就是夕陽踩在雲彩上折射出的柔和光線,可以振奮也可以慵懶也可以什麼都不想管,黃昏時刻收留了所有需要休息的靈魂,嗆辣的音樂幫浦了每個需要充電的靈魂。

如果有幾首作品可以居高臨下統御嗆辣音樂國度裡的其中一大片疆土,〈Snow(Hey Oh)〉會是其中之一。
歌曲傳遞的氣息是那麼平靜、姿態是那麼堅定,就像看過頂點風景的人,他因知曉世界之大而謙遜,也因見證自身付出的努力而驕傲著。

〈Scar Tissue〉就像每個適合放鬆的午後時分,烘暖的陽光,帶一點風,有一點汗,有些想做的事,也可以稍後再說。
這首歌算是教會我懂得欣賞AK的唱腔和聲線的老師,從"soft spoken with a broken jaw"開始的那段主歌(1:31左右),在AK獨有的韻律、咬字與口氣的吟唱下有股魔力,仿佛長日將盡,就學會對遺憾釋懷。

每當音樂開始振動,環境的亮度悄悄提高帶動空氣的循環也稍稍加速,一波又一波浪潮向聆聽者席捲而來,這浪潮握有跳躍的秘密,它知道啟動肢體的開關在第幾個關節。
踏著如同摔角選手登場的霸氣步伐,〈Give it Away〉替嗆辣拿下團史第一座葛萊美獎。

嗆辣的音樂很直白,若以學科理論分析或許只要三言兩語。不過這片直白很有意境,就像光線或是雨,讓人產生許多聯想。

第三章|樂團本位

形成我心中「一味主打樂團首腦的樂團都是尚未成熟的樂團」之最高準則的,正是嗆辣。
嗆辣沒有什麼樂團首腦的概念,就音樂性而言是如此,就樂團經營也是如此。

(以下團員吹捧順序按照英文字母排列)

##AK
曾經我的世界很單純,以為唱歌不就是音域越高越好,高音煽情催淚又最容易被察覺,不像其他技巧、口氣、咬字之類的奇招那麼難體會。音高變成歌唱的唯一評分標準,像那些播了一季又一季的歌唱選秀節目,馬桶蓋掀開還是科舉考試思維。
沒有維基百科可以考證,但AK確實是把我帶離選秀節目觀眾席的其中一人(每個人生命中總會出現的那種被綁架到未曾見過的行星的重生時刻),從他身上我開始意識到演唱者(singer)和音樂人(musician)的差別。
客觀地說,他不是鐵肺唱將,聲線不算美聲也不粗獷,不特別厚實又不高亢,可能還被視為缺乏張力,所有普世價值下的「傳奇主唱」應具備的天賦,他幾乎都沒有。
他大概也不屑,因為嗆辣紅椒的歌,只有他能唱。這就夠了。

像是〈Dani California〉裡標準(根本是standard)AK式吟唱,有點跩但不誇耀、不刻意卻有種力道,唱出Dani girl的一生雖是悲劇,但絕非悲觀。

〈The Zephyr Song〉

##Chad
自從1988年加入嗆辣後,Chad便穩穩坐在舞台的正後方,提供所有嗆辣需要踩踏跳躍的節拍律動。

Chad在鼓手之道的啓蒙都是絕世搖滾/金屬團的鼓手,像是:Ian Paice(Deep Purple)、Mitch Mitchell(the Jimi Hendrix Experience)、Bill Ward(Black Sabbath)、John Bonham(Led Zeppelin)等等。
後來認識Parliament-Funkadelic的Larry Fratangelo,他把Funk介紹給Chad,於是音樂路上又多了幾位重要前輩:David Garibaldi(Tower of Power)、Jabo Starks(w/James Brown)、Greg Errico等等。

上面這份用來湊字數的名單可能會持續傳承到幾個世代後的年輕鼓手手上。不過讓我感興趣的是,已經有這麼多優秀到可以列為地球資產的樂團/樂手了,為什麼搖滾樂的歷史還沒有終結?什麼原因讓樂迷前仆後繼?

Chad和Flea這隊後場組合在2013年被英國雜誌Rhythm評選為史上最強節奏組合第四名,先不論這個評選有多少實質意義,底下這部影片或許能夠提供一點線索,看看Chad和Flea怎麼闡釋嗆辣律動的秘密:

〈Parallel Universe〉

##John
十三歲就能彈奏所有Jimi Hendrix歌曲的John,人生還有什麼險途?

如果只是把音樂視為John這個主體的配件欄位中的其中一項閃閃發光的天賦,就太輕視音樂與一個人可能產生如何緊密相依的關係了。形而上地思考,再腳踏實地創作,音樂在意識深處徘徊流轉,指引綺麗的幻覺蛻變成真實,勾勒夢寐以求的醉心狀態。或許音樂正是時空展開的維度也無法涵蓋的次元,一小部分的人類化身現代普羅米修斯大膽踏上,將裡頭比極地高原更壯闊冷冽、比少女初次戀愛更細緻暖心的光景搬了出來。又或許音樂本身有其生命與意志,它像精靈般穿梭在每段話語之間、互相凝視之間的裂縫,它無償贈與受困在語言的二元對立邏輯中掙扎的人們一點飛翔的輕盈,讓人有機會超越曾經深陷的沮喪與困頓。
更更或許,John認知的音樂遠遠超出我的想像之外,閱讀他在離團之後的訪談所談到的事,我想音樂之於John——如同杜思妥也夫斯基、卡夫卡、卡繆這些偉大的靈魂不只是把寫作看作興趣消遣或者謀生工具,更把寫作視為探尋存在意義的隧道——幾乎是生命共同體的層次。

〈Californication〉

##Flea
受到身為爵士音樂家的繼父影響,Flea在高中以前一直以成為爵士小號手為目標,在現場還看得到他拿出小號:

Flea在音樂性的建樹早已是教科書等級,我再多說都是贅言,讓我更感動的是外在形象放蕩不羈、演唱會一定要裸體倒立的Flea其實是嗆辣最重要的支柱:1998年Dave Navarro離團之後,嗆辣再度瀕臨解散,是Flea去把John給找回來(第一次離團時,John和AK把心結打得宇宙緊)。
我承認我是一廂情願地相信著,Flea除了明白John的天賦才華正是嗆辣需要的創作能量,同時也意識到讓John回到曾經讓他發光發熱的位置對他會是多麼正面的幫助,尤其John才剛剛完成戒斷藥癮的治療。John啜泣著說回到嗆辣是世界上讓他最快樂的事,那畫面應該就像電影《衝出康普頓》Easy-E和Dr. Dre那通前嫌盡釋回到舊日的電話,我真心感動得要死。

〈Wet Sand〉

一個團員都不能少的才叫樂團。
通常純器樂樂團(intrumental band)比較容易讓每個團員維持均衡的比重(尤其是面向樂迷時),但是嗆辣做到了。
現今的世界很喜歡定義曲風,聽嗆辣可以不用這麼麻煩,有Chad的鼓配上Flea的Bass,還有AK的聲線交叉John的吉他riff,這就是嗆辣的音樂原型。

〈Soul To Squeeze〉

第四章|未來展望

前面話才說完一個團員都不能少,立刻就來個大地震。John退團之後,由Josh頂替四分之一的嗆辣板塊,迎來第三時期。

Josh的簡介如下:吉他、Bass、鼓/percussion、鋼琴/鍵盤(keyboard)、合成器(synthesizer)、顫音琴(vibraphone)、薩克斯風(saxophone),他幾乎什麼樂器都會。

如果要認識這位新面孔,可能得聽聽Josh在嗆辣之外參與創作(不包含session)的三個音樂計劃:

– 第一次錄音室經驗貢獻給Bob Forrest號召的樂團:The Bicycle Thief(〈Tennis Shoes〉)
– 從2002年開始與John合作了七張專輯,有些是參與製作/錄音(vocal、吉他、鋼琴/鍵盤、合成器、鼓/percussion樣樣來),也有共同創作的專輯:《A Sphere in the Heart of Silence》
– 2012年籌組並擔任樂團:Dot Hacker的主唱、吉他/鍵盤(〈Eye Opener〉)

Josh的音樂有一種飄渺的氛圍,乾淨的、漂亮的,好像即使在炎熱夏天的正中午貼在身上也有一陣沁涼。甚至有些冷冽,有些距離外,他鮮少描繪純粹的直線條,總要加工成漸變色系的條紋,好像這樣就能不被人看穿。擅長進行聲響建構的Josh加入後,嗆辣陸續推出兩張專輯《I’m with you》和《The Getaway》(截至2016年),嗆辣的音樂註定要產生些變化才行。

以下兩首歌滿適合作為稍微理解John時期與Josh時期差異的比較:

〈Tell Me Baby〉

並非只要有人聲出現,其他樂器就淪為配角,吉他的地位不再只是提供背景等到間奏再來一段獨奏這麼好猜。John的吉他就站在主唱的旁邊,不管是以與人聲旋律線相同的樣式一來一往、踩在制式拍點做語氣加重或刻意錯位製造情緒延長,他有時像朋友熱情回應、有時像影子只是聽,吉他有自己的故事軸線,有自己不停湧出的情感,因此豐富了嗆辣的音樂。

〈Look Around〉

到了Josh手上,音質從俐落的顆粒感換成綿密的片狀色塊,吉他似乎稍稍後退了些。讓人一聽即拜倒的riff消失,取而代之的是聲音的空間感和繁複層次,Josh花了很多時間在堆疊,好像手上抓著一大把氣球,他花了很多時間塑形、上色,試圖讓每一顆氣球都是獨一無二,當音樂奔跑起來他把這串氣球交到主唱的手中,氣球就乘著風繽紛升空。

因為吉他的火力輸出形態變了,導致整個樂團的樂器聲響的走位也變了,這讓許多樂迷感到水土不服,但是還好Chad和Flea這對最強後場組合還健在,AK的放克式饒舌和永不枯竭的歌詞靈感也還充滿活力,《I’m With You》不過是Josh剛入團的試煉作品(邊聽邊感覺AK和Flea好像拚了老命要爭一口氣),在《The Getaway》Josh已漸漸找到他能夠施展身手的位置,自然了許多。


〈The Adventures of Rain Dance Maggie〉(出自專輯:《I’m With You》)
嗆辣在《I’m With You》的掙扎有目共睹,但是他們挺過來了。

《The Getaway》裡的Josh終於走出John的影子後重生。

〈Go Robot〉

身為一個小小樂迷,對於嗆辣的改變我只有樂觀其成。
希望已經走過33個年頭的嗆辣可以繼續Funky下去。

附錄|遺珠

除了〈Snow〉外的私心最愛,〈Hey〉的層次和張力總是讓我卸下武裝。

〈Under The Bridge〉

〈Don’t Forget Me〉

引用|謝謝Google

[1]維基百科
[2]官方網站
[3]Youtube影片們,完整播放歌單

深感抱歉地已經廢話太多,對於嗆辣又何需贅言,〈Can’t Stop〉已經替自己完美解釋了一遍又一遍。

 

Playlist#3: Soul To Squeeze

 

兩三天前開始感覺上腹部有些腫脹,和曾經降臨的腸胃炎有點類似,但是沒有這麼性急,我也放緩處理,喝更多的熱水、更少的咖啡,在床上等待腹部絞痛和排泄的通行證。

脖子以上的領域先是像在聲援脖子以下的罷工般,抗拒昨晚日記詳細列出的種種計劃,接著埋伏的意圖漸漸浮現,我開始有種奇異的感覺:此刻我正獨自站在一望無際、沒有其他有機體活動跡象、一片空白、沒有光線也沒有陰影、甚至沒有風聲極其安靜的場景,除了自己以外的所有能夠凝聚成「物」的概念的東西都不存在,那樣的地方,忽然一個念頭,會不會這就是自由?

到底什麼是自由?好像有個模糊的印象,卻又無法清楚明說。

完全出於一種巧合,手上正拿著強納森.法蘭岑的《自由》。
入門這位大師的作品是散文集《如何獨處》,我萬分感謝這不是一本教人冥想、上瑜伽課或者和自己來一場小旅行、地方咖啡小店小確幸之類的目錄型書籍(就是只看目錄、標題大綱就已經知道內容的那種)。「跟定他了」的立場在緩慢地閱讀過程已經搭建完成,接著只要登入網路二手書店把《自由》放入購物車,就算大功告成。於是早在半年前,就決定以《自由》作為事隔一年的長篇小說太空旅行的第一站。

首先讓我眼睛為之一亮的,是我竟然在睡前檯燈下站著看了一個小時,心理的反差有點像是住戶用電的鼓勵機制,如果比前年同一時期用電量還少,這一期的費率會調降,上一本睡前讀物原本是《一個乾淨明亮的地方》。但這並不是說海明威的小說不吸引人(《白象似的群山》在讀了第四遍之後終於皺了眉頭其中的一小塊,果然還有一大段路要走),只是短篇小說礙於篇幅的限制終究是以故事的背面取勝,對角色輪廓的描繪總是吃虧,而受惠於篇幅的限制,又非常適合讀者速速掃過然後睡著,尤其是沒有慧根的。
逼我罰站的《自由》的魔力,讀了一半刻意放下小說的現在也還無法明確掌握,但是已經不停在想,故事裡面到底有誰真正擁有了快樂。

最大震撼出現在228頁(初版,平裝),還沒有機會確認原文,但是譯者讓228頁的右下角出現一個名叫「紅辣椒樂團」的刺眼東西。身為一個自以為稍有資歷的「嗆辣紅椒樂團」的歌迷(根本就是從John離團之後才開始聽),不可能不把這件事情認真看待。事實上,勢態可能非常嚴重,嚴重到我幾乎要寄信到新經典文化出版社做確認。如果「紅辣椒樂團」就是那個「嗆辣紅椒樂團」,那它被翻譯成「紅辣椒樂團」就是一種滑稽的戲謔,好像譯者垂下一個傳統至上的餌,要保守派的蠢魚上鉤。然而這個問題已經超越了幼稚的維護道統的層次(沒有安全感或是年過60的無聊男子才需要道統),而是提升到了「定義」的層次,將“Red Hot Chili Peppers”翻譯成「嗆辣紅椒」就像注音符號的念法一樣,如果有小孩子把「ㄈ」念成「foo」最好有人可以提出善意的糾正,讓他順遂地長大。注音符號的念法錯誤難道不是事態嚴重嗎?我簡直心急如焚。

《自由》的格局非常龐大,具有所有超過600頁小說該有的肚量,內容橫跨了婚姻、家庭、政治、環境議題、物種存續、城市文化,還有令我焦慮的「兄弟情誼」。
上一次對「兄弟情誼」這麼焦慮還是拜《謊言的烙印》所賜,而《自由》則是從兩位好友一起從20歲走到近50歲的時間軸下手,每一次競爭都像是再剝一層皮,讓讀者陷入看下去如果是壞結局卻又不可能收山不讀的焦慮。

1991年之前已經成型的歌曲,直到2003年才正式收錄在《Greatest Hits》。

Where I go I just don’t know
I got to got to gotta take it slow
When I find my piece of mind
I’m gonna give you some of my good time

據網友解讀,整首歌是在描寫海洛因成癮的副作用,套用在一個正和輕型腸胃炎打爛仗的年輕人身上卻出奇地合身。

《自由》所要警惕的自由是什麼,還沒有個明確的答案,或許看完之後也不會有。
〈Soul to Squeeze〉所要傷懷的自由又是什麼,藥物之前與藥物之後,更抽象的意義上,是成癮物帶來的解脫,與解脫退潮之後。

對現在的狀態尚處於欣賞的階段,是不是自由還是什麼,管他的,至少已經有一點讓我非常滿意:因為四周沒有任何東西,也就沒有任何我需要對抗的東西,所以我不需要成為其反面而生。
只是隨之而來的會是無盡虛無還是再次燃燒,就很難說了。